美人痣之寻梦(一颗美人痣)

04寻梦

翠翠像变了个人似的，傻愣愣的坐在屋里发呆。因为害怕父亲无耻的纠缠，弟弟成了翠翠的保护伞。翠翠与弟弟形影不离，就连睡觉，她也和弟弟一起。母亲难得有翠翠这样帮她照顾孩子，更是求之不得。有了弟弟的障碍，父亲并没有再对翠翠怎样，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年。只是那疼，翠翠感觉像是在身体里生根发芽了一般，挥之不去。

弟弟读小学了，离开了弟弟的翠翠，身边像是塌了一堵温暖的墙，翠翠有一种极度的不适应。没有弟弟的陪伴，翠翠失去了那种踏实的安全感。“翠翠，翠翠，翠翠！该给牛添草了！”母亲走到翠翠身边大喊一声。翠翠才如梦方醒的“哦”了一声。“看她那副死相样！明天遇到快嘴婆对她说声，给翠翠物色个好人家吧！”父亲一脸的厌恶，露出他一嘴的黄板牙。翠翠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“雷打鬼”站起身来！

快嘴婆是当地的媒婆，因她的努力不知促成了多少好姻缘。母亲过来摸摸了翠翠的额头：“这孩子，没事吧！”母亲低着头，缓缓的说：“咱家翠翠才十五岁呀，这也太小了吧！”母亲在父亲面前讲话，总是那么明显的底气不足。

翠翠站起来，高声吼道：“你们不要再说了，嫌我碍眼了是吧，我出去打工好了！”母亲惊诧的说：“打工,翠翠你一个女娃子，去哪里打工？这可不行，还是听你爸的，先找个好人家，等你长大了再嫁了嘛！”翠翠一看到软弱的母亲事事都顺着父亲，气就不打一处来！“我是不会嫁人的！”翠翠倔强的高声喊叫道，吓的牛儿都停止了咀嚼。

做过亏心事的父亲不敢再对翠翠说什么，瞪着他死鱼一样的眼珠子牵着牛走了出去。翠翠有了自己的打算，有时候，软弱才是成就坚强的基石。

与翠翠同龄的慧慧考取了县里的高中，这让翠翠羡慕不已。每到星期天，翠翠便去找慧慧玩。从慧慧那里，翠翠知道了大山之外许多新奇的东西。翠翠还知道，慧慧的表姐在南方打工，翠翠请慧慧帮她说服了表姐，春节过后也将带她了出去。

过完年，翠翠就十六岁。十六岁的翠翠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，胸部发育的极好，肥大的棉袄遮挡不住翠翠略显丰满的胸脯，翠翠袅袅婷婷的腰身与十六岁的年龄不甚协调。

大年初六，翠翠把自己积攒钞票拿来出来，一个人跑到镇上，买了一个漂亮的尼龙旅行包。又给自己买了件大红的毛衣。慧慧的表姐小茹说，南方天气不冷，穿一件毛衣就可以过冬。翠翠疑惑的想，难道南方跟我们这里不是一个老天爷的吗?虽然疑惑，翠翠还是给自己准备了一件像样的毛衣。

从小到大，翠翠都是穿着姨妈家表姐剩下的旧衣服。小茹说，出远门了穿的破破烂烂的别人瞧不起。翠翠母亲看翠翠去意已决，想想家里也没什么经济来源，再说也有熟人带着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。于是，母亲带着翠翠去镇上的洗澡堂洗了澡，又帮翠翠买了两件换洗的衣服。

听说翠翠要出门打工，翠翠的姨妈和表姐也匆匆赶来。姨妈把翠翠的母亲拉到一边，压低嗓子说：“你怎么可以让她外出呢！这女孩子大了，可别一走再也不会来认你这个妈了！”母亲叹了口气道：“孩子大了，也由不得我当家做主啊！再说了，你看她和她爸，整天大眼瞪小眼的。我也是没办法呀！”姨妈拥着翠翠说：“姨妈也没啥送你，第一次出远门，把这钱带着，路上买点吃的。”说着，把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塞在了翠翠的口袋里。

小茹买好了初九去广州的车票，初八的夜晚，在昏暗的灯光下，翠翠把旅行包里的衣物拿出来又重新检查了一遍。弟弟红着眼睛站在翠翠跟前一声不响，母亲把一叠钞票缝在翠翠的内裤上，嘱咐她睡觉时别忘了换上。翠翠看母亲的影子在墙壁上晃来晃去，母亲把身子探进家里唯一的家具里，一只大木箱子。箱子外，只看见母亲圆圆的屁股，那模样很是滑稽。母亲在箱子底的夹层处，拿出来一个布包，一层层取来了。

翠翠的眼前一亮，一只银手镯，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发光。“妈妈，这是干嘛呢！”翠翠第一次亲眼看见，被父亲很多要拿去换钱的银手镯。妈妈走过来，拉起翠翠的手说：“把这个带上！”翠翠的手腕有点细，银手镯是开着口的，母亲使劲往里捏了捏银手镯。凉凉的气息使翠翠打了一个寒战。“这是你的，要小心带好，千万别弄丢了！”

母亲的手有点凉，像这银手镯的温度。翠翠不明白，这银手镯怎么突然成了她的东西。在这个家里，是没有专属于翠翠的私人物品的，突然的财富感让翠翠感到有些眩晕。翠翠望着立在眼前的弟弟，还有这破烂不堪的老屋，想到明天就要离开，心中突然滋生出万般不舍。她倚在母亲身边说：“妈，今天我想跟你睡！”母亲抹了抹眼睛说；“好啊！”

翠翠睡在母亲里面，熄灭了灯，黑黑的夜里似乎能看到母亲眼中的闪闪泪光。翠翠已经长大成人，小小的床上感觉明显的拥挤。“到了地方记得给妈来封信啊！免得爸妈惦记！”这句话母亲说了不知道有多少遍。翠翠说：“我会的，妈妈。”

爸爸惦记，惦记我什么呢！想到这里，翠翠心中又飘过一个念头。翠翠翻了身，伸出一只手臂攀住了母亲的脖子，把嘴贴在母亲耳朵上小声的说：“妈，我问你一件事，你一定要如实的告诉我！”翠翠母亲心中一惊，“啥事啊，这样紧张兮兮的！”“妈，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孩子，是不是像弟弟那样，吃你的奶水长大的啊！”

母亲强作镇定的说：“傻孩子，你怎么不是妈妈亲生了，你刚出生时就一点点大，不信可以问问你姨妈！”“妈，我肯定不是，我知道，我不是你们的孩子！”翠翠抱着母亲满脸泪花的小声坚持着，“妈，告诉我，是不是！”

母亲拿开翠翠的手，把她搂在怀里，十六年，也是这样母亲轻轻搂着。“怎么了翠翠，出什么事了吗？怎么突然想起问这样的问题！”母亲低声的说。想起翠翠这些年对父亲的冷淡，母亲心中有不愿意想的预感。翠翠咬着嘴唇，滚落的泪滴洒在了母亲的胳膊上。“妈，爸爸他．．．．．．对我！”翠翠哭泣着说不出来，压抑了三年的委屈和耻辱，只化作热泪汹涌而出。

母亲气的身子发抖，无语哽咽，母亲紧紧的抱着翠翠。良久才道：“我可怜的孩子，那禽兽不如的畜生啊！”母亲一边流泪，一边向翠翠讲起了自己身世。

“你是姨妈从很远的地方抱来的，那时妈妈还没有孩子，你爸整日喝酒，无所事事，喝醉了就回家打我，说我断了他家香火，是个丧门星！姨妈把你给了我之后，我就有了希望，不管怎样，你也算是我的孩子。妈今天给你戴上的那只银手镯，就是你妈妈留给你的，我不会阻止你去寻找亲生的母亲。一个女人，把自己亲生孩子送人，肯定有说不出口的苦衷，你也不要怨恨她！没有你的生身母亲，你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。翠翠，这件事是妈妈不好，妈妈没能保护好你，妈妈太没用了！”母亲自责的说着，又哭了起来。

翠翠用手在黑暗中抹去了母亲脸上的泪水：“妈，别难过了，我恨爸爸，是他毁了我的一生。妈，是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，无论我走到哪里，都不会丢下你的！”母女两个相拥而泣，不知哭到何时便睡着了。

一早醒来，翠翠和母亲两个人的眼睛都红肿着。父亲低着头坐在屋子里抽烟，破天荒的给她们准备好了早餐。大清早的，翠翠也吃不下任何东西。一向爱睡懒觉的弟弟，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围着翠翠转来转去。

慧慧和表姐来通知翠翠，该动身启程了。夜色还没完全褪去，山村像是披了件薄薄的黑纱。鸡鸣声此起彼伏，还有被打扰了清梦的狗儿，异常气愤的吼着。空气清冷清冷的，天上还有几颗晶晶亮着的星星。翠翠望着做梦都想离开的家，心中也滋生出了万般不舍。软弱的母亲，可爱的弟弟，都变成的翠翠眼中的泪滴。

母亲一言不发的背着翠翠的行李跟在一行人身后，小茹的父亲已经套好了牛车，车上放好了小茹的行李，翠翠看到牛的鼻子喷出的一团团雾气，回头叫了声妈，眼睛又模糊起来。“好了，该走了，还要赶火车的。”小茹的父亲从翠翠母亲手中接过包裹，放在牛车上。回头对翠翠母亲说：“放心吧妹子，孩子在外挺好的，长大的小鸟儿总会要飞出家门的，别再哭了，哭的孩子心理也乱糟糟的！”

翠翠被牛车拉着渐行渐远，翠翠不住的回望，在这寒冷的清晨，妈妈和弟弟终于变成了模糊的一点。